0.5
“你在画什么?”小个子把大半的身体从桌子的另一端靠过来,想努力看清眼前这个眼镜儿正在纸上画些什么。
今天老师给了个自由题,最困扰他的就是这种没有明确目标的题目了。
虽说画什么都行,可是不知道要画什么这才是最恼人的啊!
“Finch。”眼镜儿笑着说,而后抬起头来很满意的看着小个子愣掉的表情。
“……你在画你自己?”望着对方的神色,他不觉得他正在耍他,但是那草稿看起来不像是要画人像啊。
“Finch是也是一种鸟,雀科类,简单来说是我们常见的麻雀。”眼镜儿像是早就知道了他的疑问似得,正在善熟的给他解答。“不排除是姓氏里面有鸟类的名字,我自小就很喜欢各种飞禽动物。”
“嗯……”小个子拉长着尾音,托着腮帮子咬着铅笔苦思主题。
“别咬铅笔。别人还要用的呢。”在这里,基本的绘画用具,像是铅笔啊、橡皮啊、长尺之类的都是公用的。你要有自己专用的一套也可以,但是使用绘画班里暂时提供的画具,也是没问题的。
“我想不到该画什么,待会儿老师进来时看见我的画纸还是空白一片我就完蛋了。”
“那就跟我一样画鸟吧。”眼镜儿这样说道,但之后像是想到什么,猛然抬起头看着小个子。“还是别了,你画花吧!”
“凑个鸟语花香吗?”他挑起了一边眉头。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意见。”眼镜儿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小个子就坐他斜对面,对方此刻的一颦一笑完全尽收他眼底。
眼镜儿低头继续细化他的麻雀们,字正腔圆的语句从他嘴里说出:“就只是觉得你画的花还挺漂亮的。”
小个子一愣,有些脸红的压低了身子。
“没你画得好看。”
“你只是没用心而已。”眼镜儿不以为然。
“你会当画家么?”
“不会,但我不排除会兼职。”
“为什么?当全职不是更好吗?”
“绘画是我的兴趣,要是把兴趣当成了过生活的工具,那就不是‘兴趣’了。”
小个子不以为然,有点搞不懂怎么就不能把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当事业了。至少他自己不会是那种人。
“那如果你拿作品参加展览啊还是比赛什么的,会用自己名字吗?”
“不,我是个很注重隐私的人。”眼镜儿又笑了笑,躲在镜片后面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细的缝儿。
“那你会叫什么笔名?”小个子继续问道,完全把老师交代的画作抛之脑后了。
眼镜儿停下笔,歪着脑袋想了半响。“白鹭……吧?”
“为什么?”
“没什么,就只是单纯觉得这种鸟很漂亮而已。”
眼镜儿扶正了滑到鼻梁下方的眼镜,继续他眼前的画作。
小个子坐回自己的位子,盯着空白的画纸灵魂出窍。
白鹭,吗。
2.
John端坐在书桌前,眼前正是一本写得密密麻麻的写字本。
他拿着荧光笔在上面划着重点,然后有点头疼的把笔扔到了一旁。
这个时候空旷的房间里响起了敲门声,随后自家大哥的声音就从门的另一边传了过来。
“John,是我,能让我进来吗?”
“门没锁。”John扯声说道,房门一下子就被打开,一张跟自己长得没多大差别的脸就这样出现在他眼前。
“这个星期六你得空吗?我有份工作给你。”Willard手上拿着一本册子,递到他的面前。
“杀人放火?”John接过册子,自认为幽默地打趣道。
“去你的杀人放火。”Willard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接着说道:“是一个画展的临时工作人员招聘,主办单位是你之前学画画的美术学院,他们现在的院长跟我是老相识,托我能不能给他找几个人去帮忙。”
“有工资吗?”John随手翻着册子,里面都是这次展览会会展出的作品的相关介绍,他无聊的看着,却在翻到水彩画那部分时停下了翻动页面的手指。
那是一整页鸟类的水彩画,各种品种都有,常见的、不常见的、根本不知道名字的。
“这人,也有参展?”他看着书页下部写着的笔名。
EGRET。白鹭。
他想到了一个人,可是又不敢确定,心跳声忽然变得有些噪杂。
“怎么,你认识他?”Willard坐在他的床边,翘起一边腿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我只是……很喜欢这个画者的画风,应该有在哪里见过。”
“也许跟你有一面之缘吧。这个人听说跟你年龄一样,只是人家持之以恒,到现在高中毕业了都还在画。”
“这是他的兴趣,同样的你不能强迫一个对绘画没兴趣的人能画出梵高的水品来!”John怒了,他这个哥哥总是很会挑时机找话题刺他痛处。
“那当一日的工作人员总行的吧?”Willard察觉到自家弟弟的怒气,他这小弟什么时候才能学习控制好自己的脾气?“你还有别的朋友吗?叫多一个来。院长他给了我两件工作人员T恤。”
“你自己怎么不去?”
“我不是大学生啊,亲爱的John,你哥哥我那天还得回公司呢。”最近接手的建筑工作频频出状况,让他这作息正常的人在周末还得回公司加班,想到这里他就头疼。
“好啦。”看了眼手上的册子,那满页都是飞禽的稍微平复了他有些急躁的心情。“我要打个电话,等等给你回复。”
“那好,之后去我房间拿衣服。”
“你刚才怎么就不一起拿过来?”John又想发怒了。
“谁知道你答不答应啊,答应了再拿也没问题啊,你跟我住同个屋子呢,走过来能有多远。”
John完全失去了反驳对方的话语。
就在Willard关上门的之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对着门口大喊:“有没有工资啊——”
他第一个联络的人就是Lionel,毕竟他觉得这大学短假里最闲的人就是他了。
“我不去。”对方给他的答复也非常明确。
“听说有漂亮的妹子哦,你不去?”
“那我去。”
John哼了一声,他还不知道这家伙的死穴在哪,那这几年的朋友真是白当了。
“答应了就别放我鸽子,不然我扒了你的皮。”
电话那边的人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都朋友几年了你怎么不相信我”之类的话之后直接挂断了电话。John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人不怎么靠谱,就打电话给另一个同学,LeonTao。
“诶,我人现在在北京啊——”
这次轮到John先把电话给挂了,跨国通话可是很贵的!
他想了想,决定再拨最后一通电话,如果那人也拒绝的话他就只好希望Lionel不会放他鸽子了。
“这个星期六?”Shaw有些慵懒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不行啊,我有约了。”
“那Root呢?”
“她也是,我们被同一个人约了。”
“哦,那没事了,谢了哈。”
John悻悻然的挂掉电话,再次看了眼展览会的册子,那些飞禽的各种姿态和对于颜色的纯熟运用都让他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些画……会是他吗?
把册子阖上,他站起身来,打开房门往Willard的房间走去。
画展当天,Lionel还是放他鸽子了。
John一脸郁闷的来到了会场,跟早已在那边打点杂事的院长打过招呼之后,被分配了一些简单的工作,就是到处走动,指点来客会在哪个区域看到哪些作品之类的。
现在来看展览的人还不是很多,John到处走着,让自己更快速的熟悉起他今天的工作环境,就在他绕过了素描区来到了手工作品区时,他瞧见了被特意划分出一个区域的飞禽水彩画。
他站在画作前,眼里看到的是画,脑子里却想着别的事。
是他。John想到。真的是他。
眼前的众多画作之中,有一幅他曾经见过类似的,是几只漂亮的麻雀正在啄食洒满在地的橘黄色谷粮。看着虽然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总是会有种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忽然放松了心情什么都不会想的感觉,就只是想这么一直看着这些体积娇小的禽类在眼前跳来蹦去。
既然他的作品有在这里参展,那么他本人会在这里出现吗?
John就这么看着,脑里全被这个问题塞满了,直到被另一个工作人员拍了拍肩膀,才回过神来。
该开始工作了。
售卖会场册子的临时柜台忽然不够人手,John就被其中一个工作人员叫去会场后方的储藏室去拿多一些的册子过来。
正准备走过去的John听到了熟悉的女声,转过头来,才看见Root和Shaw站在他右手边不远的地方,正朝他挥手呢。
“你们怎么来了?”John有些惊讶,也有点惊喜。“原来你说你们有约,是来看画展?”
“是啊,我们的一个朋友在上个星期就约我们了,所以你的电话来迟了,不过也幸好来迟了,我可不想当工作人员。”Root拿起他胸前挂着的工作人员证,仔细看了一眼。“没你的名字啊。”
“我只是临时来打工的。”
John叹了口气,又想到那个放他鸽子的死胖子。
“你好。”一把清亮的男生从背后响起,他感觉到心脏好像被针扎了一下。
紧接着一张他原以为不会再见的脸出现在他眼前,略带四方的脸上还是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那声音虽比之前刻在印象中的还要沉了一些,可是这完全不影响John对这人身份的确认。
是他,真的是他,他出现了。
要是有人能透过读心术看着他此刻的内心活动,那肯定是如被松开缰绳的野马般,抱着雀跃与兴奋的心情在广大的草原上奔跑。
他看着对方跟女士们说了些话——具体说什么已经不记得了,他的脑袋那个时候早已经炸开了好几瓣了——接着对他露出了以往常见的笑容,擦过他的肩膀离开。
等等,他怎么没跟我说话?
他不记得了吗?
想到这里,原本飞到天上去的一颗心就成了被扔进海里的石子,慢慢沉进深不见底的海水,看不见光亮。
“你们,跟他是什么关系?”John在说出口后才发现自己用的语气好像不怎么对,他没来由的觉得自己的心底焦虑得要死。
Shaw对John这样的语气很不待见,她高高的挑起眉头。“你问这干嘛?”
“你回答我就是了!”
“高中同学,我们一起来的。”Shaw抱着双臂,每次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就是表明她心中正有一把怒火烧着,什么时候会烧去脑袋这只是时间的问题。
“Reese,你跑哪去了!”一个同样身穿黑色T恤的工作人员在不远处对他叫着:“册子呢,你拿了没有?”
“马上来!”他回了一句,转过来快速的问Root:“你们待会儿还有去哪里吗?”
“午餐,你要跟来吗?”Root反问。
“好,算我一份,你们定了地点之后短讯我。”说完,就匆忙的赶去储藏室拿册子,期间还不忘到处看看能不能再见到那个人的身影。
之后的时间他都在场刊售卖处那儿工作。
根本没有机会给他到处走动,John也没在他身边见到刚才的那个人。
好不容易熬到了午餐时间,他跟院长说了声家里有事,要赶着回去之后,就把工作人员证归还给对方,掏出手机看Root给他发的简讯。
当他正准备离开展览会时,有个想法窜进了他的脑袋,他走回去册子售卖部,买了一本全新的会场册子。
在电梯里,他摸着册子的封面,想着也许待会儿能给那个人签个名什么的,毕竟他现在也能算是个画家了啊。
John偷偷笑了一下,他觉得自己这想法着实有点犯蠢。
他把画册稳稳的放在后车座上,想着待会儿要找个机会让他给自己签名,也许能再次跟他拿电话号码什么的。
他以前也不少问对方拿电话号码,可是每次总是被那眼镜儿说什么:“我是个很注重隐私的人John。”给忽悠过去,现在想起来当时年少无知的自己真是太容易给骗了。
驱车来到了指定的餐厅,John在下车之前对着倒后镜好好的检查一遍自己的仪容和脸部表情,确定一切没问题之后才步入餐厅,眼明手快地走到了那三人的位置。
那个人显然对自己会出现感到非常意外,John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变得不那么僵硬,可是之后他发觉这还是有些难度的,他甚至感觉到藏在桌子底下的双手异常冰冷,这比他在大学知道考试挂科之后还让人不知所措。
对方没有特别看他,也没有特别对他感到排斥,John不停在脑内推算着那个人的一举一动代表着什么关系。没办法,在某种程度上他也是念心理学的,推测人的动作和内心已经算是他的“职业病”了。
在餐点送上桌之后他总算是忍不住了,开口问对方是不是早就把他给遗忘了,还是单纯的认不出他而已。
Harold红着脸望向他,眼里充满着不可置信,但更多的是重逢的喜悦。
“也长帅了。”John听到对方低声说道,心里的喜悦再也隐藏不住。
他没把我忘了。
“你什么时候认识Harold的?”Shaw咬着薯条问他。
“小学刚毕业时吧。”印象里他那时好像正准备升中学。
“诶,那还真是好久以前就认识了啊,怎么之后就分开了呢?”这次轮到Root问。
“高中那年没忍住,绘画真的不是我的兴趣。”说到这里他莫名有点羞愧。“而且那个时候Harold也转了班。”
“没办法那时间撞到我的课外活动日了。”Harold啃着汉堡,说的话有点含糊不清。
他们一边吃着午餐,一边聊起以前的事情。但是更多的时候是两个女孩问他诸多的问题,而Harold在一旁静静的吃着午餐。
John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神不往Harold那边飘去,高中之后这几年只要一走神就会想到他画的那些雀鸟,想到他说话的语气,想到他的笑……
在Harold付账时,John咬着嘴唇,抓着口袋里的车钥匙。
要怎么才能让Harold坐上他的车呢?
“等等我们要去看电影,你也会跟来的对吧?”Root忽然出声道:“不然你一个人驾车回去多寂寞啊。”
她这是……
John刹那间空白了几秒,但紧接着就被Shaw指示着如果要跟着来看电影的话就赶快查电影播放时间表。
“Harold也有去吗?”
“当然了!”两个女孩们同时叫道。
John立马乖乖查时间表。
此时他也在脑里想到了如何让Harold坐上他车子的方法了。
John一边发动车子,脑子里乱成一堆。
话题、话题。
保持沉默是他的强项,但是他可不想在Harold面前继续沉默。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呢。”
结果还是被对方抢了先机。
John在心底无奈的叹了口气。“当然记得。”他应答着。“你时常笑。”
回想起以前每个星期都能见到的笑容,现在那个人又坐在他的副驾驶座上,John感觉心脏猛地跳漏了一拍。
“哦……是啊。”Harold不以为意,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见话题要断了,John连忙接了下去。
“而且我认得你的画,展览区里的那些飞禽水彩,是你画的吧?”
“你怎么知道?”
“我说了,我认得你的画。以前你的水彩画我可没少看呢,我们同一个班的啊。”
Harold点了点头之后又不说话了,John一下子就急了起来,说出口的话都没经过脑子。“我跟以前有这么大差别吗?”
此话一说,轮到Harold慌了,把刚才在餐厅里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只是少了之前大舌头。
“长帅了吗?”
“嗯。”右边传来肯定的答复。
John心底乐开了花。
“你倒是没什么变,跟以前一样。”
因为你在我眼里,还是初遇时的那个模样。
停好车子,John习惯性的在下车前看了眼刚才被放在音响下面的手机,上面赫然闪烁着一条未读短讯的提示。
『别把人家吃掉了。Root要我告诉你。』
他的眉头忽然跳了一下,这么一会儿工夫就被人看穿的感觉着实不怎么让人觉得舒服。
排队买零食的时候,他开门见山的问道:“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嗯?”Root正看着柜台里面摆着的罐装饮料和帮Shaw刚刚下定的爆米花,头也不回的说道:“感觉到异样,应该是你死活要来吃午餐时吧?真正确定是在Harold付账的时候,你的眼睛全程就只盯着他看呢。”
“别告诉他。”
“我才没这个闲情去管人家的恋爱进度呢。”Root瞥了他一眼,叫服务员拿出一个糖果棒。“这个待会儿给Harold,他喜欢吃甜的。”
John默默接过糖果棒,转移话题。
“你们挑的这是什么电影?”
“灵异片。”Root指着一边摆着的电影海报,上面不乏是一些后期特效弄出来的女鬼狰狞面孔。
“感觉,应该挺无聊的。”John说着,很多时候看海报能看出不少的电影信息来,更何况是这种多数没什么内涵的恐怖片。
“我跟Shaw纯粹是为了演员而看的,反正你们也没特别想看的电影不是?”
女孩说得太有道理他没法反驳。
当他走回去把糖果棒递给Harold,对方非常高兴的接过了,还被他说的话逗得呵呵直笑。
有那么一刻,John希望时间就这么停在这里。
Root特意拉着Shaw坐在了一起,把其他两个相连的位置留给了另外两个男士。
进场时,长发女孩故意给John眨了一下眼,Shaw也给他个意味深长的笑。
他失策了,他叫她别告诉Harold,但忘了叫她别告诉Shaw。
电影开场大约过了30分钟后,Harold才感觉这电影不对劲。
“你怎么不告诉我这是灵异片?”Harold压低声量问他。
“我还以为你知道?”John也觉得讶异。
“我不知道……”
“要不,我们先出去吧?这电影就不看了。”感觉到对方似乎对鬼片有着不同凡响的反感……也有可能是恐惧,John贴心的对Harold提出了离场的建议。
“不,不用。”Harold婉拒了这提议,然后低声呢喃道:“只能希望接下来的声效不要太可怕就行了……”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John都没能专心看电影,他只是频频担心着坐在他右手边的Harold会不会被吓出病来。反观坐在他左边的Shaw,从电影开场到最后结局,眉头都没皱一下,全程只是捧着爆米花桶把零食往嘴里送,偶尔歪过身子跟Root说说剧情,其他什么大起大落的表情还是惊呼声什么的,一概没有。
John忽然觉得Harold能认识这么些女汉子,也挺厉害的。
走出电影院,Harold惨白的脸色愈发明显,John没办法撒手不管,就毛遂自荐送他回去。
“你知道我住哪?”Harold摘下了眼镜抹着冷汗,
“刚才问了Root,在我家附近而已,可以顺路载你一程。”他根本没有问RootHarold的家在哪里,反正不管多远他都是会把他送回去的了。
Harold没精打采的靠在长椅上,也没有拒绝,John就跑去跟女孩们说了。
“别乘人之危。”Shaw丢了这么一句过来。
“是啊,我们可是有Harold的电话的。”Root挑衅着他。
“给我闭嘴。”John也不甘示弱,瞪了她们一眼之后拉起几乎要倒在椅子上的Harold去停车场了。
上了车之后Harold没怎么说话,John一直直视前方道路,遇到红绿灯停下时才发现对方早已挨着安全带睡过去了。
其实电影院去Harold家的公寓也不会太远,大约15分钟后,John就已经把车子稳稳的停在了公寓大门前。
他解开了安全带,倾身向前扶着Harold的头,轻手轻脚的把揽着他的那条安全带解开,再把他的头摆正,接着想从后车座上拿过他一直放在那里的厚外套披在对方身上,却在转过身时看见了今早被他买下的那本画展册子。
他差点就忘了。不过这时人家都睡熟了,也不好把人家吵醒就为了个签名吧?
笑了笑,他拿过外套,轻轻的披在Harold身上。
他关小了空调,仔细端详起他这想了几年的人。
再次相遇之后,这是他第一次能这么靠近观察这人。眼镜似乎是换新的了,不过还是之前的那个款式;睫毛短短的;鼻子还是像以前那样挺,但是好像多了几个疤,难道是青春痘的印子吗;感觉好像瘦了啊,可是又长得比以前高了些,但还是没比自己高,刚才偷量了一下,只比他的肩膀高一些呢。John偷偷笑了,这种高度接吻刚刚好。
……等下。
他刚才在想什么?
John的脸腾一下就刷了个满红,他捂着自己的嘴,耳朵里响着的是他那忽然聒噪起来的心脏声。
面前这个人,安详的睡着,完全没有意识到现在他的想法是有多么的龌蹉。
他睡着了、他不会知道的、也许他根本不会有任何感觉。
身体里的情感对他这么说道,像是诱惑夏娃吃下禁果的毒蛇,脑袋里的理智却在旁边,微弱的叫唤声让他选择性的忽略掉了。
他的手指搭上了那披着外套的肩膀——这是他的外套,Harold的身上染上了自己的气味——慢慢把身体凑了过去,距离逐渐缩短,短到他都能闻到对方口中吃糖果时留下来的酸甜味道。
他们俩此时靠得很近,非常近。可是这种暧昧的距离现在只有JohnReese一个人知道。
他不会知道的、你瞧他在你面前睡得多沉啊。
是啊,他怎么就能在一个才刚重遇的人面前显得这般毫无防备呢?
他压下身子,嘴唇成功覆盖在那本来就只差几毫米距离的薄唇上,他先是不敢轻举妄动,然而过了几秒之后都不见身下人都什么反应,John的胆子就大了起来。他轻轻啃着那两片合起来的双唇,舌尖有意无意的舔弄着上唇凸出的部分,另一只原本搭在Harold大腿上的手也自然的抚上了对方的脸颊,摩挲着那圆润的耳垂,接着渐渐往下滑,按压着对方喉间的凸起。
“唔……”
微弱的气音一下子就把John吓得跳了起来,而且起身力度太猛,后脑勺还直接撞上了原本就不高的车顶,碰的一声把他的理智全部都唤回来了。
“该死的。”John捂着他的脑袋,惊恐的看着Harold动了动身子,伸出爪子挠挠脸颊之后,又睡了回去。
提到嗓子口上的心瞬间就顺了回去,John呼出口气,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真他妈太禽兽了。
他压下还想要再凑上前去的欲望,紧紧靠着车门,让自己尽量离Harold远一些。
因为他知道他的自控能力没能剩多少了。
幸好Harold也在之后没多久就醒了过来,没有聚焦的双眼望向坐在驾驶座上的他时,John不动声色的咽了口唾液。
“睡得好吗?”John一开口就知道自己完蛋了,声音哑得他都认不出来了。
Harold挣扎着坐直身子。“你应该叫醒我的Mr. Reese,这真是太……”
“John。”他打断道。“John,就像你以前叫我那样。”
“呃……”Harold顿了一下,蓝色眼睛眨了眨,随后他抓起披在他身上的那件厚外套。“要不,我洗好了还给你?我可以托Shaw还给你。”
“好啊。”
Harold点点头折好了外套抱在怀里,快速的下车。车门关上时,John还以为总算是能好好纾解一下从刚才就绷得死紧的筋骨,却没想到Harold又再次把车门打开了。
他弯着身子,对他伸出了右手。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John。”
眼镜儿笑了笑,放下原本抓着的铅笔,对他伸出了右手。
“我叫Harold,Harold Finch。”
微微瞪大双眼,眼前闪过的片段让他心里咯噔了一下,一股暖流流过他的四肢。
John露出了笑容,回握了Harold伸在半空的手。
“晚安,路上小心。”他听见Harold再加了一句,他也不吝啬对他的微笑。
他就这么看着Harold的身影消失在公寓里,嘴角的笑容久久不散。
洗完澡之后,John望着放在书桌上的两本册子。一本是Willard前几天拿给他做事前阅读的,一本则是他今天买了以为能够给Harold签名的。
他看着这两本一样的册子良久后,拿起手机给Shaw打了个电话。
“给我Harold的电话。作为交换,下一个学期的论文我帮你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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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我真的很喜欢Willard 典狱长。(花痴脸)
昨天还跑去刷多一次《金蝉脱壳》=////w////=
明天最后一更。圣诞节前的中长篇就这么完啦~